香港服装学院长沙分院

文、图｜柒柒 编辑｜马桶

26岁的孙丽（以下皆为化名）挨到了6点下班，心里默默放起烟花欢呼：“工具人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她在公司附近快速地解决掉晚饭，急不可待地往都正街走去，“上班让我一身班味，无心打扮。”

孙丽打算报名公司附近一家夜校的美妆课程，学一点喜欢的化妆技巧，让自己更好看，又能打发掉下班后待在家的无聊，今天是她的第一天体验课。

晚上八点，河西大学城附近香港服装学院长沙分院里，饺子一边用左手匀速地把面前的练习纸往前轻推，一边用右手控制手轮，脚下轻踩脚踏板，缝纫机的针尖快速在纸上戳出一排斜掉的针眼，她歪过头，笑说第一次操作，手脚并用，有点难。

这是夜校零基础缝纫课程的第一堂课，讲师刚教完同学认识了缝纫机，学习穿线和空车练习脚感。

“我平常工作是教师，感觉自己生活技能比较差，所以报了这个缝纫课。”饺子回忆着讲师教的要点，再一次尝试练习。

发源于新中国扫盲的夜校再次火了，成为了这届年轻人的新“少年宫”。

500块，12节课时的低价模式，提供的课程从艺术类的乐器、瑜伽、拉丁舞、健身拳击，生活技巧类的小语种、塔罗牌、美妆、欢乐剧本杀，手艺类的手冲咖啡、品酒与调酒、缝纫课、非遗手工课，到技能类的水彩、书法、摄影等，五花八门。夜校正以最小的成本满足着年轻人发展兴趣、提升自我、重燃生活热情、高性价比艺术教育和娱乐社交的需求。

上海夜校今年秋季班一万个学习名额，超过65万人在线争抢，12门课一分钟满员，大多数是年轻人，央视新闻在微博发起的#年轻人为什么抢着上夜校#词条上了热搜。

下班之后上夜校的风，从上海吹到全国，来到长沙。

“整个长沙，夜校这个词汇的出现，准确来说是从11月10 号左右开始。”本地一家夜校发起人关校长介绍道，10号之前在小红书、微博上搜索，关联出来的都是“夜宵”而非“夜校”。

#一杯奶茶钱，解锁一个爱好的快乐

“听说上海还要抢课，长沙刚开始兴起，一般4-6人凑齐就可以开班。”孙丽来体验的美妆课人气算旺，二十几平的小单间教室里，不到七点，已经坐满了差不多十个同学。

教室里开着空调，暖和舒适，她把厚重的棉袄脱下来，掏出自带的化妆品落座。课桌上给每个同学配备了一面带光源的美妆镜，美妆老师用小平板电视开始讲解知识点，内容非常干货、实操，孙丽开始往脸上涂抹，镜中柔和的暖白光映衬出孙丽逐渐明媚的脸。

环顾四周，只有一个男学员，其他都是女生，彼此间很少交谈，基本都在听老师讲述，“感觉大家都对美妆知识很渴求。”

巧的是，孙丽在这里偶遇了自己的朋友——在研究所上班的彭兰，她惊喜地打着招呼，询问起上课的感受。

彭兰是第四次过来上课，第一节理论课，她觉得有点无聊，后面开始实操后，老师教她们分析自己的面部特点，如何通过高光和阴影，综合改善颧骨突出、面部凹陷等问题，“我觉得挺有用的，下节课老师会给我们计时，看画一个全妆要多久。”

孙丽有些心动，“我想多体验几个不同的课后再决定，想同时学两个，可以把一周两天的晚上都安排来学习喜欢的东西。”孙丽还对摇摆舞、手工课程感兴趣。

500块12节课，一堂课合下来40块，一两杯奶茶钱就可以体验一项全新的热爱，试错成本比较低，加上夜校网点离家近、课程丰富，都成为了很多夜校吸引年轻人的关键。

△部分长沙夜校的课程表

现阶段长沙夜校的课程一般分为六节课，每节课两个课时，共12个课时，每周一两节课，基本上一个半月能上完课程，以入门和体验为主。

饺子参加的缝纫课，12个课时内，老师会教会学员认识和学会操作缝纫机，以及裁剪和缝制包包，并让学生自带旧衣服和面料创作一个作品。带教的吴老师带我参观了服装学院的其他教室，“如果学员体验后，还有进一步学习的兴趣，我们这还有更进阶的课程，例如制版、立体裁剪、面料再造……”

△图一：零基础缝纫课12个课时包含的学习内容；图二：制版房。

“夜校”的存在像是培训机构界的带货主播，它负责帮大家把价格打下来，而它提供给培训机构的，则是手中的学员流量，当学员有进一步的学习需求，培训机构闲时的空间和教育资源就能够再次利用。

这是一种双赢，夜校让学员获得想要的，也顺便带动机构在短期内活跃起来，甚至获得更多转化。

#30岁，把自己再重新养一遍

杨晓家客厅里最近添置了一台电钢琴，“30岁，把13岁时想学的钢琴学上了。”

电钢琴是她在报了夜校钢琴课的一周后买的，杨晓原本以为自己会被五线谱和不协调的左右手合弹难度击退，坚持不了几节课。但当她一节课啃下一个识谱知识点，练习起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仍浑然不觉时，她决定要坚持下去，买一台电钢琴放在家配合夜校课程练习。

杨晓感觉自己的人生是被推着前进，在“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参加工作过就好了”的期待中全力奔跑，但无暇自问：到底热爱什么，要以何为业？

“每天基本就是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结婚一年还没有小孩的杨晓和老公，在家一个用打游戏，一个用刷手机来驱散工作的压力，打发闲余时间，往往一个晚上浑浑噩噩就度过了，自己都明显感觉到像一个空心人，丧失了深度学习和文化消费的热情。

在看到夜校招生课程时，杨晓第一时间想起了小时候想学但家里没物质条件学的钢琴，“现在都很流行说，把自己再重新养一遍，弥补童年的亏欠。”500块的夜校课程和动辄一节课一两百块的培训机构比较起来，明显更有性价比。

弹钢琴让杨晓感觉到很放松、很投入，“特别纯粹，一个半小时的课，没有任何功利目的，也不是为了考级，只是为了满足长大后逐渐消失的探索欲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在家练习时，老公听到她一直在跟练基础的音阶，开玩笑地点歌，请来一首周杰伦的《可爱女人》。杨晓笑着翻一个白眼丢过去：“那还得等我练个一年半载。”

夜校的关校长介绍，除了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之外，其实也有很多40+，甚至退休的老年人来上课，男女比例差不多是3比7。

其中有40岁左右的已婚男士来参加声乐课程，还有60多岁的阿姨来学英语，阿姨因为崽伢子在国外，她想着以后要是去崽伢子那养老的话，可能还得用到英语。

太多人在年轻或者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家长不支持，没有去拓展的爱好和技能，直到成年了之后，有了自主权和经济能力，她们都愿意在自己的兴趣领域花钱，让精神世界更丰富，在夜校把自己再“富”养一遍，“每个人都需要找到热爱让自己发光发热。”

有人质疑，夜校就是一阵风，年轻人新鲜感没了就凉了；也有人对夜校提出了更高的期望，让夜校不仅成为“成年人的少年宫”，更成为终身学习的重要场所。

“终生学习？我没想那么远，”还在对报什么夜校课程纠结的孙丽说，“我只知道上班时，我的焦虑程度是八九分，上夜校时焦虑为零。”

杨晓在夜校上完钢琴课，坚持在家每天练琴一个小时，还在小红书上自学完了入门小汤课程，“越往后学越难，但我好像有点上瘾了。”

关校长和合伙人都不是长沙人，但都已选择在长沙定居创业，他们觉得长沙很有活力和包容性，对做夜校充满了信心，未来说起长沙的夜生活，也许不只是解放西、洗脚、麻将258，还有年轻人的精神庇护所——夜校。

“长沙万家灯火，我希望有一盏灯是为我们的精神世界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