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是干什么的(经济学是干什么的 主要做哪些工作)
文丨珀西·L·小格里夫斯
Percy L. Greaves, Jr.
译丨亦方
按:本文是珀西·L·小格里夫斯(Percy L. Greaves, Jr.,1906-1984)教授于1969年6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自由研究中心所做的七场讲座的第一讲“什么是经济学?”。这一系列的讲座在1973年冠之《理解美元危机》的书名出版,米塞斯于1970年9月16日为此书专门撰写了《序言》。米塞斯在《序言》中称赞道:“这七篇讲座不仅仅是经济学教科书的替代品。它们的内容要远比一本教科书丰富得多。它们是分析和解释有关经济政策的各种不同的体系、方法与措施之意义与效果的一种尝试。”
能够远道来此,于本周和下周同你们交流,这确实令我感到非常荣幸。我要向阿尔贝托·贝内加斯·林奇先生和自由研究中心表达我的谢意。
正如林奇先生所说,我是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学生。我认为他是我们这个世纪最伟大的人。如果我们的文明——整个的西方文明——将被拯救,那么,这只会是因为他的观念变得比今天更加普遍地为人们所接受。
在这第一讲,我被要求谈一谈经济学这门科学。
1.经济学:一门关于手段的科学
经济学有时候被认为是一门非常枯燥与沉闷的学科,它处理的是一本本布满灰尘的有关那些物质财货与服务之统计数据的卷宗。经济学并不是一门枯燥的学科。它不是一门沉闷的学科。它不是关于统计数据的。它是关于人生的。它是关于激励人们的观念的。它是关于人从出生到死亡如何行动的。它是关于所有的一切中最重要与最有趣的戏剧——人的行动——的。
既然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必然都是经济学家,那么,我们就全都要面对在日常工作中、在家庭生活中以及作为我们的国家与这个世界的好公民如何成为更好的经济学家这个问题。今天在教育上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给人们提供一种对经济学之更好的理解。我们所有那些十分重大的政治问题——关于它们我们会有很多分歧——从根本上说都是经济问题。我们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来解决这些经济问题。只有通过诉诸于对那些健全的经济原理的研究才能找到最佳答案。
很多人认为经济学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经济学并不是对各种不同看法的一种研究。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并且作为一门科学它探讨的是永恒的法则,这些法则是人们不可能改变的,也是保持不变的。如果我们想要增进我们自身在生活中的满足感,那么,我们必须就提高我们认知与运用这些经济学法则的能力以得到更多我们想要的东西。因此,如果想要文明的世界存续下去,人们就必须更多地知晓这门关于人类行动的科学。
我的伟大导师路德维希·冯·米塞斯把他的巨著定名为《人的行动》。他将经济学简化为两个词:人们行动(men act)。从这两个词开始,他构建了完整的经济学之科学体系。他指出,目的指引所有的有意识的人类行动。我们在这里并不探讨身体在没有有意识的引导下所履行的那些功能。我们在探讨的是人们在人生中获取他们所追求的那些东西的种种尝试。这就是我们聚集在这里想要知晓更多一点儿的东西。
在贯穿我们整个人生的所有的行动中,我们总是在用我们拥有的东西交换更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时间、精力、金钱或一些其他稀缺财货交换我们想要的东西,而且我们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一种交换,即用我们拥有的东西交换我们更喜欢的东西。如果我们要得到更多在人生中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就必须学会改进我们的行动。
我们在人生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包括物质的和非物质的,即我们的终极目标,都不是在经济学的帮助下选择的。我们在人生中的终极目的与目标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它们是我们的决定。我们从我们的父母那里、从我们的老师那里、从我们的神父那里、从我们的哲学家那里、从我们自己的思想和处于帮助我们就想要的东西做出我们自己的决定之地位的其他人的那些思想中得到我们在人生中想要的观念。但是,我们,确切地说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对我们是真正重要的。没有其他人能够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想要的或更喜欢的。没有独裁者也没有官僚能够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想要的。这是我们全都要由自己决定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们大家对什么是我们想要的有分歧,那么,我们可能就会动手打起来。如果分歧对我们来说足够重要,那么,我们就可能尝试以战斗来解决问题。但是,大多数人对想要的东西都是意见一致的。我们的重大差别是关于如何得到我们全都想要的东西的意见不一致。这些都是关于手段的差别而不是关于目的的差别。对于这样的分歧,经济学将提供有智慧的解决方案。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想要和平与繁荣。当然了,我们都是为我们自己、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世界而想要它们。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意识到:如果我们想要我们自己的、我们家庭的和我们国家的和平,那么,就必须有其他人、其他家庭和其他国家的和平。但当谈到繁荣时,则存在重大的意见分歧。很多人想要以牺牲其他人为代价来得到自己的繁荣。很遗憾,很少有人意识到:如果想要拥有我们自己的繁荣,那么,也必须要有其他人的繁荣。繁荣,就像和平一样,必须是普遍性的东西——必须是为所有人分享的东西。
这样,我们现在就算是搞明白要学习经济学的原因了。
2.光有良好的愿望是不够的
经济学的主要目的用一以贯之的正确的观念与行动替代在流行的谬论中固有的那些矛盾的观念与行动。大多数人都接受多年传下来的许多流行谬论。在下一讲中,我将探讨一个谬论,这个谬论是最为重要的谬论之一,如果说它不是一个关键性谬论的话。这是一个会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代的谬论,一个我们将把我们面对的许多重大的难题归咎于它的谬论。然后,我将详细阐述许多人都持有的一个观念,即唯一公平的交换是相等的交换。
现在,无论是普通人、一般人还是任何人,只要确信改变将更好地服务于他的利益,就会改变他的观念与行动。没有人会致力于失败。他总是想要以某种方式使用其可利用的手段,而这种方式将使其成功地得到在生活中无论如何都最想要的东西。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真实的。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避免它。
我们的工作,特别是我的工作,就是要表明:经济学这门科学,也就是说是自由市场而不是政治干预或社会主义,将帮助我们所有人得到更多在生活中想要的东西。这样,我们对自由市场的法则理解得越是到位,我们的同胞越是能更好地理解它们,则我们就越都会更加成功地获得更多我们每一个人在生活中最想要的那些东西。
无论我们的愿望可能是多么美好,它们永远不会使不合适的手段更适合于实现预期的目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拥有良好愿望的人。我们必须要警惕的并不只是怀有恶意的那些人。确实,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寻求权力,会寻求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们的大问题是:许多人都有最美好的愿望,但他们却被流行的谬论欺骗了。
我有时候会讲一个故事来说明这一点。这是关于两名身穿制服的美国海员在斯德哥尔摩度周末的故事。他们像大多数优秀的美国男孩一样从小就受到在星期天要去教堂做礼拜的教育。这样,他们找到了一个大的瑞典教堂并进去了。当然了,他们发现礼拜仪式是用瑞典语进行的,并且他们两人都听不懂。他们坐在了前面,排在一位绅士的后边。他们彼此商定:当这位绅士站起来时他们也站起来,当他下跪时他们也跟着跪下。然后,他们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敬拜上帝。这全都是出于最美好的愿望。
当礼拜仪式过了一半时,他们前面的绅士站了起来。于是,两个身穿美国制服的海员男孩也站起来。然后,教堂里的会众慢慢地笑了起来。两个男孩尴尬地坐下来。礼拜仪式结束后,他们在门口与牧师交谈。他们发现他懂英语。其中的一位海员于是就问他当他们站起来时为什么人们都笑了。牧师微笑并且挠了挠头,然后说到:“我当时正在宣布受洗,请父亲站起来。”两个男孩是出于最美好的愿望才站起来的。
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就像这两个海员一样,做事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不知道它们可能会使我们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地荒唐可笑。
因此,光有良好的愿望是不够的,无论我们是去做礼拜、去帮助邻居、去经商,甚至是在家里帮忙。小孩子想要在厨房里帮她母亲做点事,结果是她把手放在热的炉灶上被烫伤了。无论她的愿望是多么好,她被伤害都是坏事。生活中也是如此。这不能算作是好的愿望。这就是现实。事实是,只有正确地选择的行动,才会产生你所寻求的结果。重要的不是一种学说是否新,而是它是否健全。
3.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人们既不会寻求也不会支持一个自由的社会,除非他们确信自由市场的自愿合作能够为他们提供要比任何其他可能的劳动分工制度更多的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今天我们所要面对的境况。遍及全世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自由市场社会的运行。因此,他们要求政府的干预;他们诉诸武力,而不是诉诸在市场上的自由与自愿的合作。他们认为他们能够从政府的干预中得到比从自由的市场中更多的东西。
正如我说过的,经济学是关于人的行动的,并且所有的生活都是人的行动。所以我们所讨论的是全部的生活。让我在这里进一步谈谈这两个词:人的行动(human action)。
活着就意味着行动。行动意味着在做选择,即选择与舍弃。每次你选择一个行动,你就是在舍弃你可以采取的所有其他可能的行动。当你决定来听这个讲座时,你就舍弃了此时待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意味着一种选择。我们总是采取那个我们认为将给我们带来最大满足的行动。所有的行动也都意味着改变。这就意味着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我们不断地努力去做的就是用我们拥有的东西去交换我们更喜欢的东西。我们寻求把未来改变成我们会更加喜欢的样子。人类生活的一切都是改变未来的一种尝试。
有些人有时候会说他们想要知道未来。例如,他们想要知道下周股票市场的价格。其实,我们并不想要知道未来。如果你或我、或者任何人能够知道未来,那么,这将意味着它已经注定了和我们无法再采取行动去改变它。所有的人类活动都是改变未来的一种尝试。我们对容许我们去改变未来的行动有广泛的选择。如果我们为我们的目的选择了正确的行动,那么,我们就会创造出我们想要的未来之条件。
所有的人类行动也都意味着不完美。如果我们拥有完美,那么,就会没有理由去行动——没有理由去改变未来。这意味着:如果我们拥有我们想要的一切,那么,就会没有理由活着。当你拥有你想要的一切的那一天到来时,告诉我一声。我将安排来参加你的葬礼,因为在那时你会死亡。所以,永远不要想的是:我们可以拥有完美,或者我们可以拥有我们想要的一切。生活就是对试图去改善未来之行动的一系列选择,并且在我们看来未来总是需要改善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但它是可以改变的,并且我们都希望我们的行动将使之产生更好的变化而不是变得更糟。
4.人的行动通常都是独一无二的
人的每一个行动也意味着一个自我选择的目的。每一次行动时,你在心中都会有一个目标,即一个目的。无论你何时行动,这一点都是隐含着的。你先是选定一个目标,然后是在行动中尝试去实现这个目标。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用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去交换我们更喜欢的东西的一次尝试。我前面已经说过这一点,并且在后面的讲座中我还会多次强调,以尽可能地把这一点讲得透彻讲得明白,因为它是我们每一次行动时都在做的事情。
现在继续讲我对经济学的定义。我已经阐明所有的生活都是人的行动,下面我将进一步地阐述经济学是一门关于有目的的人类行动的科学。它是一门关于为达到预期的目的之手段的科学。它将揭示人的行动,即有道德且聪明的人类可以最少地利用其可用的时间、精力和稀缺财货来实现他们自己选择的目标。当我说“最少地利用其可用的时间、精力和稀缺财货”时,我的伟大导师会说我是多此一举,是在自我重复,因为这已经隐含在已经说过内容之中。
在这个世界上,由于在观念与价值判断的出现与关联中没有任何可识别的规律性,因此,在人的行动之前后相继与相互关联中也就不存在可识别的规律性,经验在人之行动的研究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完全不同于它在自然科学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经验在人的行动中是历史,而且只是历史。这一点不像自然科学那样。它从来不是我们凭着任何我们总是能够产生同样结果的保证就可以使之重现的一种情境。伴随着新的信息、新的事实、新的联想和新的知识,我们会对同样的情况做出不同的反应;当然了,精确地复制同样的社会情境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理性和经验展现给我们的是两个分隔开来的领域:一个是由物理现象、化学现象和生理现象构成的外在世界,另一个是在我们的心中的由我们的思想、感觉、价值判断和人生目的构成的内在世界。没有连接这两个领域的桥梁。它们不会自动地连接起来。我们总是有权利选择我们的行动。相同的外在事件往往会产生不同的人类反应,不同的外在事件有时会产生相同的人类行动。对此,我们并不知道其原因何在。
因此,人类行动科学是不同于物理科学的。除了在生理学的意义上、在医学的意义上和在生物学的意义上之外,我们并不能用人类做实验。在观念的领域,我们不能像在物理科学中所能做的那样做实验。我们并不能复制所有的东西于其中都保持与以前相同的情境。我们不可能做到改变一个条件而又总是会得到相同的结果。我们不能用人的行动做实验,因为这个世界包括它的人口、它的知识和它的资源都在不断地变化,不可能使之保持静止状态。
在经济学中,我们必须用我们的心智推导我们的结论。我们不得不说:当其他东西相等时,或者当其他东西相同时,这种变化将产生这样或那样的结果。我们必须在我们的心中追踪所沉思默想的变化之必然结果。我们正在探讨的是灵活多变的人类。我们不可能做真实的实验,因为人类的状况在现实的生活中不可能像实验室里的化学实验那样被复制、控制或者完全地操纵。因此,在经济学与物理科学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我们不可能实验,也不可能测量。没有用于测量行动和测量决定人们的行动与选择之力量的常数。为了测量你必须有一个恒定不变的标准,然而并没有为测量人们的心智、价值与观念之恒定不变的标准。
由于我们与物理科学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我们必须使用不同的方法论。经济学不可能是以经验或观察为依据的,因为既没有常数也没有测量。很多年来,人们都习惯于认为货币或一种货币单位是一个测量的单位。今天,在阿根廷这里,我不认为你必须被告知一个货币单位的价值并不是恒定不变的。这样,我们没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但是,确实有人认为它是恒定不变的。也有人认为他们可以改变这种情况,以便于他们能够构建一个常数或一些指数,他们认为这个常数或这些指数会测量货币单位之价值的变化。
5.科学:对真理的探寻
在讲完经济学与其他科学之间的一些区别之后,我现在想要谈谈经济学这门科学,也就是人类行动科学或者说有目的的人类行动,与所有其他科学一样共同具有的特征。科学总是而且必须是理性的。它是通过对可用的知识之全部内容的系统性安排来获得对宇宙现象之心智领悟的努力。科学不做价值评估。经济科学不做价值评估。科学对于价值而言总是中立的。经济科学对于价值而言是中立的,但它会向行动者提供就形成其价值评估而言可能需要的所有信息。
科学只专注于发现真理。它寻求的是知道真相。它并不探讨见仁见智的看法或价值判断。所有的科学都旨在将每一种现象都追溯到它的起因。总是会有一些不能还原的和无法分析的现象,一些终极性的给定,一些先验的假定,越过它们你将不可能再往前追溯。在所有的科学中,如果你想要的是“D”,并且“C”会产生“D”,那么,接下来你就会争取“C”。如果你知道“B”会产生“C”,你就会寻求“B”;而且如果“A”会产生“B”,你就会寻求“A”。你将会追溯到“A”。这样,“A”给你“B”,“B”给你“C”,“C”给你“D”,而“D”就是你想要的。
在科学中,我们会无止境地往前追溯。我们会追溯到某个点,而超过这个点我们将不可能再往前追溯。这在经济学中是真实的,而且在所有的其他科学中也是真实的。在经济学中,人的行动是一个终极性的给定,它是有能力带来变化的动力之一。只有两种方式能够促成变化。一种是物理科学的自动方式。我们坐上一辆小轿车。我们转动钥匙,钥匙就会自动地启动能够带来我们希望将小汽车开走之变化的某些东西。如果这辆小轿车处于良好的工作状态,它就会开动起来。在人的行动中,你会有另一种寻求变化的动力,也就是在行动者心中的目的。这个目的会带来产生行动者希望将改善在他看来的未来境况之变化的行动。
经济学是把人的行为作为一种关系来研究的科学,这种关系体现在目的与具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用途的稀缺手段之间。为了达到所选定的目的,经济学考察在手段使用过程的效率。经济学的本质上是关于自由企业的理论。
6.先验的假设
如我所说的,我们将尽可能地往前追溯。米塞斯追溯到了“人们行动(men act)”这两个词。经济学中的一切都包含在这两个词里了。因为对我们来说理解这一点是困难的,所以我把这两个词扩展为我所说的经济学,也就是为达到预期目的的人类行动科学的三个先验的假设。
第一个假设是:所有人都寻求从自身的视角来改善自己的境况。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我们不断地努力获取在自身看来会改善我们境况的东西。这个假设遭到了一些人的攻击,这些人认为它过于强调物质至上了。它当然会包括有物质至上之目的的人类行动,但是,它并不仅仅适用于它们。它也包括纯粹的利己主义者的行动、纯粹的利他主义者的行动、纯粹的禁欲主义者的行动、纯粹的享乐主义者的行动,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其目的是混合了以上所有这些动机的那些人的行动。我们都有一些极端自私或极端利他的目标。我在这里所说的并不仅仅是寻求货币收益最大化的行动,而是寻求从所有可能的选择方案中做出的选择所带给我们的那些满足感之最大化的行动。
在生活中我们想要的很多东西都不是出于完全自私的考虑。仅仅在几个月前,在捷克斯洛伐克就有一位勇敢的男孩为他所信仰的事业献出了生命。他认为他是为自由而死的。他的行动当然不是自私的或物质至上的。
我们很多人所做的许多事情都不是出于纯粹自私的目的,但我们总是寻求从自身的视角来改善未来的境况。谁会在圣诞节的早晨得到最大的满足?是孩子还是父母?这种事情你是无法测量的。当一个人为了在他死后照顾他的亲人而购买人寿保险时,他是自私的吗?当然不是!我们在很多方面通过寻求改善未来的境况所做的许多事情,都不是纯粹自私的或过于自私的。
我们要记住的是:我们所寻求的人之满足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非物质性的东西。但尽管如此,我们在所有的行动中都总是有终极目标的。我们总是在寻求我们想要的东西。
即使是罪犯,当他在犯罪时,他也是在选择一个他认为在他看来是对他最好的行动。我们要记住:所谓的物质主义包括牧师和音乐家的工资,包括艺术、音乐会和哲学书籍的价格。所有的人都在寻求的人之满足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形的东西。它不一定是物质性的,当然了,尽管物质是包括在这第一个假设的范围之内的。我不是在说我想要它是怎么样,也不是在说我认为它应该是怎么样。我是在讨论科学,是在讨论对真理与现实的探寻。这就是人类的行为方式。这就是人类的所作所为。这就是人类为什么要行动的原因:从他们的视角来改善未来的境况。
我坚持认为这些假设都是先验的,进而对所有人都是显而易见的。现在,我们来谈这些假设中的第二个。这第二个假设就是:可用于改善人类之境况的要素都是稀缺的。这是我们所处这个世界的一个事实。远在1776年亚当·斯密写下他的伟大著作《国富论》之前,所有人就都知道:独立于人类之外的大自然是吝啬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提供给我们所有人用来满足我们想要的一切之足够令人满意的东西。这就带来了经济问题。人类有未得到满足的需要,也没有他们想要用来满足其所有需要之足够的东西。因此,我们中的一些人就必然地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很多东西,我们所有人也就必然地得不到某些我们想要的东西。
当我说东西都是稀缺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与人类的需要相比它们都是稀缺的。除了其与某些人的需要之满足相关联外,在这些东西上没有什么性质会使它们成为经济财货。我们会说好鸡蛋都是稀缺的。没有足够的鸡蛋来满足人对鸡蛋的需求。鸡蛋是经济财货,我们必须为它们支付代价。有些人必定会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所有鸡蛋。坏鸡蛋可能会更少一些,但我们不说坏鸡蛋是稀缺的。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坏鸡蛋都比我们想要的还多。经济上的稀缺性总是与人的需要相关联的。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在我继续讲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先验假设之前,让我给你们讲一下这个经济事实:TANSTAAFL。这是美国在新政时期(the New Deal)流行的一串字母,当时一切都要用字母表上的字母表示。在英语中,这些字母代表的文字是:“There ain’t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没有免费午餐这样的事)。这是一个生活中的事实。如果有人得到免费的午餐,那么,一定是其他人买单了。
继续讲第三个假设:人都会犯错误。我们都在努力做的就是减少我们的错误。我们在这里研习经济学的目的是用经济学的真理来取代我们所持有的谬论,这些谬论中很多都是流行的——也就是说,我们寻求的是减少我们的那些完全是人为性的错误。
经济学的一切都开始于这三个假设。我们寻求用我们有限的手段来改善我们的境况,在我们的行动中我们都会犯错误。我会一直强调这三个假设的应用,将其在这些讲座中贯穿始终。
7.人类寻求满足感
我们这个时代的麻烦是:我们不知道或没有意识到我们都在做些什么。这就像瑞典教堂里的那两个海员男孩一样,我们做的是会产生我们并不打算产生的那些结果的事情。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最好地改善我们的境况。也许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普遍的前后矛盾就是在我们的市场行动中表现出来的不一致。作为消费者,“我们”想以我们能够发现的最低价格来购买我们想要的东西。通过这样的行动,我们来酬报那些在生产我们想要的东西方面效率最高的人。作为生产者,或作为销售者,特别是作为工会的成员,“我们”会选择安全、高价格和努力保护低效率。这些彼此矛盾的政策会相互阻挠。它们会导致局势的分裂和人格的分裂。经济学将带来答案,即关于与预期目的相一致的那些手段的知识。事实上,在如今如果我们继续推行那些我们现在正在整个西方世界所施行的政策,我们将带来和平的终结;而且,如果我们做不到用更好的政策来改变我们的现行政策,我们将带来现在地球上数以百万计的人之生命的终结。
现在,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这些想象出来的假设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坚信它们都是正确的。我坚信每个人都不得不同意的是:在选择其为寻求以某种方式改善未来之境况的那些有目的的行动时,他期望将带给他一种比他在那时选择任何其他可选择的行动都更好的未来。他有稀缺的财货。他有稀缺的时间。他有稀缺的精力。他会利用这些稀缺的要素来生产更多的那些在其价值等级表上处于高等级的东西,并且他是会犯错误的。
现在,对于这种对经济学的研习,你并不需要昂贵的设备。你所需要的一切就是利用那个在当今世界容易造成最大程度失业的小小空间:在你的两只耳朵之间的短短空间。经济学,就像逻辑学和数学一样,是抽象推理的一种展现。我们所需要的就是聪明地使用我们的人心和清晰地思考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我们必须要不带偏见地来看待它们。我们必须要知道我们所选择的那些行动与政策是否适合于达成我们所寻求的东西。纠正一个错误必须要做的事情首先是去发现它,其次是承认它,最后是避免它。
经济学关注的是人性之简明的法则,即人会力求用最小的牺牲来获得最大的满足。人的行动都是有目的的。它总是试图增加人的满足感。一个自由的和不受阻碍的市场经济趋向于为我们产生或提供最大可能的人之满足感。这就是我希望能在接下来的讲座中展现给大家的东西。
人类行动的有目的性是一个在那些物理科学中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范畴。自然界中的行动并没有目的,除非当人们引导它们的时候。如果说在一棵树生长的行动中有一个目的,那么,它是上帝的目的。是上帝决定自然界中的行动之目的(如果自然界中的行动有任何目的的话)。我们是通过研习那些物理科学来知晓自然界中的天赋行动的。然后,我们能够聪明地利用它们为我们自己的目的服务。
8.推导出来的假设
从三个先验的假设继续讲,我们来看一看推导出来的假设。这些假设都是源自于先验的假设或者都是从先验的假设推导出来的。正如这里所阐述的,第一个假设是所有的人都是理性的生物。也就是说,我们利用上天赋予给我们的心智来实现我们的目标。我们总是致力于成功。
称其他人为“非理性的”是很普遍的。从科学上讲,只有非理性的那些人才是失去其心智的人,即发了疯的那些人。人们都会犯错误。是的,但他们总是会选择他们认为最有可能实现他们所寻求之目的的手段。他们从来不会致力于失败。他们的推理也许是错误的,但它是他们最好的推理。如果我们想要因为其是错误的而称其他人的推理为非理性的,那么,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因为这意味着任何犯错误的人都是非理性的。由于我们全都会犯错误,因此照这种推理思路,我们全都是非理性的。
我们美国的第一位伟大的总统乔治·华盛顿,在他临终前,身边被一些能请到的最好的医生围着。这些医生判定:为延长他的生命,他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给他放一些血。他们这样做了,而他很快地就死了。如今,如果一位医生那样做,我们会称他为凶手。但是,你能说当时的那些医生都是非理性的吗?不能。他们都在运用其最好的推理。最聪明的那些人的最佳推理往往是有错误的。无论我们是在尝试做什么,我们全都是一直在为取得成功而行动。在这种意义上,所有的人都是理性的。我们全都是试图从我们自己的视角来改善我们的境况,我们都是在把当时我们所知道的东西运用于我们的心智之中以发挥最好的才能。
这里推导出来的第二个假设是所有的人类行动都要花费时间。这似乎是非常明显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而我们的时间是可以用于其他用途的。我现在不会详细地讨论这个问题。我将在下一次的讲座中更多地来谈论它。然而,我确实想提到的是:社会主义者忘记了要考虑这个事实。他们并没有把时间纳入到成本之中来考虑。对时间的付费是利息,而他们却忽略了利息。事实上,美国的很多税务官员都认为利息是“不劳而获的收入”。有些人,包括那些社会主义者,想要废除他们所谓的“不劳而获的收入”。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们是在建议终止对时间的付费,而时间在人的每一次努力当中都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下一个即第三个推导出来的假设是:所有的人类行动都有后果。当然了,除非我们认为我们将产生一种我们比较喜欢的后果,而不是我们通过可以选择的任何其他行动或者不行动所能产生的那些后果,否则,我们是不会行动的。这就涉及到手段与目的。它也涉及到原因与结果。人们的心中都持有因果关系的观念。如果我们并不希望我们的行动会产生后果,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行动。
存在着一个我们无从知晓的初始原因,因为没有人可以构想某种无中生有的东西。我们知道我们所创造的一切都必须是来自于先前的某些财货或行动。我们总是于心中带着这一点在行动。正如在之前所提到的,产生变化的只有两种方式:人们的有目的的行动与物理科学中的机械性的动作。我们称物理学、生物学、化学为自然科学或物理科学的其他科学。所有的人类行动都有后果。决定后果的并不是良好的愿望。决定那些后果的既要看学说是否是健全的也要看它是否是起作用的。决定那些后果的不在于我是否喜欢它,也不在于我是否说它应该如此,更不在于米塞斯是否说它应该如此。这仅仅是一个所选择的行动是否会产生预期之后果的问题。
9.选择都是有代价的
经济学试图处理现实并提供帮助我们实现我们想要的那些后果的手段。如果我们想要实现它们,那么,我们就必须知晓将产生预期之结果的行动。这总是会涉及到某些东西的牺牲。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这意味着每一个行动都有它的经济的一面。当我们选择一件东西时,我们不得不放弃某些我们不可能同时拥有的其他东西。这就是选择的经济层面:以我们所知道的最佳方式来使用我们的稀缺手段,为的是产生我们最想要的结果。这就是经济问题。
当你只有一个目的并且你想要知道实现它的最佳手段的时候,就会存在技术问题。当你有多个目的并且必须要从所面对的这些目的中选择一个的时候,也就是当你认识到如果你选择了一个目的,就必须放弃那些其他目的的时候,就会存在经济问题。在没有认识到和没有意愿要付出代价的情况下,想要某种东西是不明智的。当今世界的大问题之一就是:竟然有如此多的人们想要不付代价就得到某些东西,或者想要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来得到某些东西。在我们愿意支付全部的代价或者愿意接受后果之前,我们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东西。
继续下一个推导出来的假设:人们都会选择那些他们认为将最大程度改善其境况的行动。就像其他的假设一样,这当然也是一个自明之理。这既不是我想要它如何如何,也不是我说它应该如何如何。它就是讲人们如何行动。他们会选择那些他们认为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将最大程度改善其境况的行动。现在,他们的那些行动或许在尝试改善其他人的境况。他们或许会从帮助其他人或者推进一项事业之中获得满足感,就像我们的朋友贝内加斯·林奇先生,他就是从把演讲者们带到你们这些努力推动自由之事业的人面前之中获得满足感。
10.理论的重要性
我们全都想要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我们总是选择那些我们认为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将最大程度改善境况的行动。这意味着人们所持有的观念将决定他们对行动的选择。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观念。哲学家约翰·洛克曾经说过:“我一直认为人们的行动是其思想的最佳的诠释者。”米塞斯的老师庞巴维克说过:“我无法有效地讨论一个研究主题的‘实践’层面,除非我在理论层面完全搞清楚了。”
我们听到许多关于理论或理论性的东西的贬低言论。不幸的是,情况确实如此,因为近些年来指导人们经济理论中有很多都是糟糕的理论——行不通的理论。于是,我们似乎都看不起理论,并转而寻求“实用的”东西。事实上,这并不是理论与实践相对抗的问题。它是好理论与坏理论之间的对抗。对理论的贬低是不幸的,因为正是理论在激励着我们所有人。是观念在指导我们的所有行动。让我们记住:你无法射杀观念。你能够阻止那些坏观念的唯一方法是让其持有者们相信其他的观念是更好的——也就是说,更有效地实现他们的目标。在经济学的领域中,我们所需要的比什么东西都重要的是那些更好的观念,那些站得住脚的观念,那些起作用的观念,那些无法被成功地挑战的观念。
从这些附加的假设中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人们所持有的观念决定他们的行动。接下来,一个大问题就是持有正确的观念。健全的理论是最重要的。我们永远不会在没有理论的情况下行动。我们永远不会在没有所选择的行动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将改善我们的境况之观念的情况下行动。这就是关于经济学是什么的全部内容,也就是选择我们的行动的自由。自由的本质是人们都是自由的,不仅是有选择行动的自由,而且也有摆脱传统的思考与行动之方式的自由,这样,他们就可以为他们自己做计划,而不是某个被树立的权威为他们制定计划和阻止他们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做计划。
我们全都获益于其他人的计划与自由。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在使用我们自己所不能发明或生产的东西。我是乘坐喷气式飞机飞到这里来的。我对如何制造一架喷气式飞机一无所知,但我会从那些制造它的人之自由中受益。我们全都受益于制造了今天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戴着的耳机的那些人的自由。我们全都从其他人所享有的自由中获益。过去的许多发明者都会有他们的难处。我们受益于古腾堡先生的自由,是他制造出了无法估价的印刷机,但如今印刷机却被国家的金库滥用了。
所以,自由对我们是重要的,不仅对我们自己的利用来说重要,而且对于我们利用可以改善我们境况的其他人之自由的产品来说也重要。我们这些生活在当今时代的人拥有在地球上生活的人们所从未有过的最高生活水平。我上一次来到阿根廷这里是1925年,当时我还是个年轻人。我看到在过去的四十四年里发生了很多巨大的变化。这些变化中有许多都是由你们国家的人带来的,也有许多是由在你们国家之外的人带来的。我们全都提高了我们的生活水平,因为那些人拥有用新的方式进行发明和创造的自由,他们并不非得要延续过去的方式。
经济学中要解的问题是这样的一个问题:先是把正确的观念、适用的假设灌输到人心之中,然后是对我们持有的数据进行合乎逻辑的与完整健全的思考。经济学家的工作就是在给定数据的杂乱无章中识别那些决定性的因果链。由于存在着数据的变化、可用手段的变化和我们想要的东西之变化,所以我们必须要有新的观念、新的思想和新的解决办法。
应用经济学是由这样的命题构成的:“如果你想要这个,那么,你就必须做那个。如果这样那样都是终极的善的话,那么,这与它显然是格格不入的,你必须将其放弃。”
11.凯恩斯论观念
现在,我要引用我并不总是认同他的一位绅士的话。事实上,我基本上是在很多方面都不赞同他的观点。不过,我赞同已故的凯恩斯勋爵在其《通论》的最后一页所写的这种说法:
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们的观念,无论是在它们是正确的时候还是当它们是错误的时候,都要比人们通常所理解的更为强大。确实,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统治这个世界。“务实”的人,也就是自认为他们自己完全不会受任何智识上的影响的那些人,通常都是某个已故的经济学家的奴隶。
我们先跳开这段引文,在今年的年初,伦敦的《经济学家》杂志就报道称凯恩斯勋爵现在就是一位“已故的经济学家”。
我们继续刚才的引文:
掌权的政治狂人,因为他们听信各种谣传,正在从几年前的某个学术上的三流作家那里提炼他们的狂热。我可以肯定的是:与观念的逐渐侵蚀相比,那些既得利益的力量被大大地夸大了。确实,这不是立即就会发生的,而是要在一定的时间间隔之后;因为在经济哲学与政治哲学的领域中,没有多少人会在25岁或30岁以后还能够被新的理论所影响,所以,被公务员、政治家甚至煽动者运用于时事的观念不太可能是最新的。但是,或迟或早,是观念而不是既得利益,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才是充满危险的。
如今人们在实践着的很多观念都是卡尔·马克思的观念,尽管在践行它们的那些人中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不理解的是:这是一个如何才能获得正确的观念也就是起作用的观念的问题,而光有良好的愿望是不够的。
逻辑思考和现实生活不是两条分隔开来的轨道。对人而言,逻辑是他掌握现实问题的唯一手段。在理论上是矛盾的东西在现实中也是矛盾的。人必须通过揭露虚假的学说和阐述真理来同错误作斗争。所涉及的问题都是纯粹的智识性问题。我们必须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真理,因为阐述谬论的那些人正在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它们。
12.人的行动
我们总是致力于成功。我们思考的逻辑也就是我们行动的逻辑。理性与行动是同一件东西的两面。行动是理性的一个分支。我们都是从心中的某个目的开始,并且淘汰掉所有的可能与它不一致的行动。剩下来的,如果有的话,就是我们会采取的行动,我们希望这个行动将产生我们所喜欢的境况。
最后,我再重复一遍之前说过的:无论我们的愿望可能是多么地美好,它们永远都不可能使那些不合适的手段变得更适合于实现我们所期望的目的。重要的不是一种学说是否是新的,而是它是否是健全的。只有通过向人们展示新的和更好的观念将会进一步推动他们朝着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所想要的方向前进,那些坏的观念才可能被杀死。那些对拥有一个自由的社会和一个自由的世界感兴趣的人必须意识到的是:人们将不会寻求和支持一个自由的社会,除非他们确信自由市场中的自愿合作能够给他们提供他们想要的无论如何都要比任何其他可能的劳动分工制度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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